第63章 春日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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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晚上又做夢。
還是熟悉的火車二等座。
回了南方，南方才會有這麽多大大小小的湖泊，長竹子和樟樹的小山，山頂不知埋了誰，只看得見石墓碑立著。
春天來了，死去的人墳頭都生滿野草，要比人高。
“秦淮。”說話的是莫忘。
他聲音很好聽。
“莫忘……”秦淮險些連呼吸也忘了。
“你很好。”莫忘笑著說。
“你……”秦淮看著他。
有很多想要說出來的話，如沈重的石塊壓在心頭，整顆心臟都沈甸甸起來。
又什麽都說不出。
“你找到陳遠了嗎？”秦淮最後只這麽問。
莫忘的短發被風吹起來：“遇見了。”
莫忘說：“他說謝謝我，謝謝我曾愛過他。”
“噢噢噢，那你長大了。”秦淮語無倫次，“你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很好。”莫忘說，“我母親也在那邊。”
“每個世界線都能看清楚了，再也不是那樣的霧裏看花。”莫忘說。
“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其他事情要告訴你的。”他說。
“現在願意承認我們兩個是好朋友了嗎？”
他笑起來還是這麽好看。
秦涸也是。
“行吧。”秦淮沒忍住也笑了起來，“不過我還是很討厭你。”
“我知道。”莫忘說。
“或許是我們兩個總是能夠明白對方的想法，所以你會厭惡我。”
“或許。”秦淮坐在他對面。
窗子外有幾只白鳥飛過。
“是鴿子麽？”秦淮問。
“是。”莫忘說，“業城一中也有這麽多鴿子。前幾天我去找那個也叫做陳遠的初中同學。”
“你們兩個和解了。”
“和解了。人死了沒什麽不能再握手言和的。畢竟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這是倒數第二個車站，我要下車。”莫忘站起來。
他又長高了。
才分別了這麽一陣子。
“這條世界線是以你為主角的。”他最後這麽說，“我們都弄錯了，你才是核心。所以秦涸死掉 ，這個世界也在繼續運轉，危及你生命的時候很快就會給你佑護。”
“在終點還會見面嗎？”秦淮問他。
莫忘站在車門旁。
“會的。”他說，“所有的人在終點都會相逢。”
然後莫忘就下了車，走到鐵道那邊去。春天已經來了很久一段時間，開著這麽多秦淮連名字都不能喊出來的花朵。
“再見。”秦淮說。
火車停了片刻，便又繼續向前。
“做噩夢了嗎？”林雲夢醒得比秦淮要早。
她今天穿一件米白色的針織衫，還有一個栗色的絲帶蝴蝶結。
“還好麽？”林雲夢伸出手去摸了摸秦淮的額頭。
“你還好麽？”秦淮的聲音幹澀得不像話。
“對不起啊。”
“無所謂了。”秦淮說著笑了起來。
林雲夢也笑。
“那也無所謂。”
“今天天氣很好。”他看著窗子外。
很好的天氣。
沒多久之前他們還是穿著羽絨服的，這會兒已經換成了毛衣，要是中午那會兒，那就連毛衣也不用了。
“對啊。”林雲夢說，“一會兒我推著你出去走走？”
“也行。”秦淮說，“那辛苦你了。”
“我睡著的時候有沒有人往我的銀行賬戶裏匯錢？”秦淮忽然想起這件事了。
“你的手機好像沒有新信息。”
“因為不重要的信息都設置了免打擾。”
貓從床尾那兒爬上來，窩在秦淮的手旁。
“她真的很喜歡你。”林雲夢抓著它的爪子，“小咪當時可是比我還要著急。”
“謝謝你。”她說。
“沒什麽好謝謝的。”
“帶著我出去走走吧。”秦淮打了個哈欠。
才醒過來，但稍微有些困。
“好呀。”林雲夢很高興，“林叔能不能來幫我一下。
他被林叔搬上輪椅，老人這時候也笑著，皺紋裏都是笑容。
“雲夢這些年得的心病，還得是秦先生治愈的。”他說，“真好啊。”
不知是不是他和林雲夢待太久，所以也格外容易掉眼淚。
“林叔，我還沒原諒您。”秦淮說。
“確實是我做得不對。”老人笑著說，“我這輩子都會繼續賠罪的。”
林雲夢抱著貓。
他們三個人下了樓。
太陽真的很好。
秦淮在太陽底下，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他蒼白的指尖伸出來，在太陽底下像是沒顏色的。有點兒像紙，過於蒼白了。
青黑的血管。
“中午吃什麽好？”林雲夢嘰嘰喳喳說話，“秦淮有沒有什麽想要吃的？”
“我請客。”她說。
“這次得讓我請客。秦淮給我發了這麽多錢，還一定要我收下來。我本來是不打算收下的，但莫忘說，要是我不，秦淮這人一定會記恨我一輩子。”
“秦淮是這樣的人嘛。”林叔推著輪椅。
橘貓伏在秦淮腿上，已經睡了過去。秦淮只感覺自己的腿上它的肚皮在起伏。
“先去湖邊走走。”林雲夢說，“春天的湖是很好看的。”
“那也行。”林叔說，“慢慢走著就行了。”
“桃花全部開了。”林雲夢說，“要是柳絮到處亂飛就很討厭了，到時候林叔就要打噴嚏。”
秦淮想說這是他們的事，秦淮不關心也不想去看。
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醫院到湖的距離不長不短，只是時間過得特別慢，慢到秦淮能夠看清楚柳樹葉子飄落的樣子。
“柳樹不錯。”秦淮說。
去年的時候秦淮春天在做什麽？
還是在他的那個小小的出租屋裏自我懷疑。
不管冬季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春季就是春季。
春和景明的美麗。
也不是特別惹人討厭。
“聽說城南有火鍋新開張，要不要去試試？”林叔問，“好幾個病人都提到了這件事情。”
“不錯誒。”林雲夢說，“秦淮怎麽想？”
“我都可以。”
火鍋很好吃。
秦淮的腸胃不適應，但火鍋真的很好，肥牛土豆片最好。
秦淮吃了一半想去衛生間裏吐，吐完了漱口了繼續吃，他的胃太久沒被填滿過，他迫切地想填滿自己的胃。
林叔和林雲夢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火鍋真的很好吃。
真的。
吃到一半有時候都會想淚流滿面。
後來秦淮幹脆就不要林叔幫忙，他用觸手自己爬進衛生間裏。
吃完了去湖邊散散步，吹著還有些涼意的風，晚上繼續在溶液裏修覆自己的身體，明早又會是新的日子。
秦女士沒有信息的不知道第多少天。
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樣了。
秦女士那樣的人，秦淮想不出她狼狽起來到底是什麽樣子。好像總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來面對秦淮的，偶爾有那麽一次，就是上次見面，秦女士有一點兒軟弱，在關於秦涸的事情上。
他想過幾天就去找那個研究所中學。
他心裏的最後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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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說話的是莫忘。
他聲音很好聽。
“莫忘……”秦淮險些連呼吸也忘了。
“你很好。”莫忘笑著說。
“你……”秦淮看著他。
有很多想要說出來的話，如沈重的石塊壓在心頭，整顆心臟都沈甸甸起來。
又什麽都說不出。
“你找到陳遠了嗎？”秦淮最後只這麽問。
莫忘的短發被風吹起來：“遇見了。”
莫忘說：“他說謝謝我，謝謝我曾愛過他。”
“噢噢噢，那你長大了。”秦淮語無倫次，“你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很好。”莫忘說，“我母親也在那邊。”
“每個世界線都能看清楚了，再也不是那樣的霧裏看花。”莫忘說。
“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其他事情要告訴你的。”他說。
“現在願意承認我們兩個是好朋友了嗎？”
他笑起來還是這麽好看。
秦涸也是。
“行吧。”秦淮沒忍住也笑了起來，“不過我還是很討厭你。”
“我知道。”莫忘說。
“或許是我們兩個總是能夠明白對方的想法，所以你會厭惡我。”
“或許。”秦淮坐在他對面。
窗子外有幾只白鳥飛過。
“是鴿子麽？”秦淮問。
“是。”莫忘說，“業城一中也有這麽多鴿子。前幾天我去找那個也叫做陳遠的初中同學。”
“你們兩個和解了。”
“和解了。人死了沒什麽不能再握手言和的。畢竟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這是倒數第二個車站，我要下車。”莫忘站起來。
他又長高了。
才分別了這麽一陣子。
“這條世界線是以你為主角的。”他最後這麽說，“我們都弄錯了，你才是核心。所以秦涸死掉 ，這個世界也在繼續運轉，危及你生命的時候很快就會給你佑護。”
“在終點還會見面嗎？”秦淮問他。
莫忘站在車門旁。
“會的。”他說，“所有的人在終點都會相逢。”
然後莫忘就下了車，走到鐵道那邊去。春天已經來了很久一段時間，開著這麽多秦淮連名字都不能喊出來的花朵。
“再見。”秦淮說。
火車停了片刻，便又繼續向前。
“做噩夢了嗎？”林雲夢醒得比秦淮要早。
她今天穿一件米白色的針織衫，還有一個栗色的絲帶蝴蝶結。
“還好麽？”林雲夢伸出手去摸了摸秦淮的額頭。
“你還好麽？”秦淮的聲音幹澀得不像話。
“對不起啊。”
“無所謂了。”秦淮說著笑了起來。
林雲夢也笑。
“那也無所謂。”
“今天天氣很好。”他看著窗子外。
很好的天氣。
沒多久之前他們還是穿著羽絨服的，這會兒已經換成了毛衣，要是中午那會兒，那就連毛衣也不用了。
“對啊。”林雲夢說，“一會兒我推著你出去走走？”
“也行。”秦淮說，“那辛苦你了。”
“我睡著的時候有沒有人往我的銀行賬戶裏匯錢？”秦淮忽然想起這件事了。
“你的手機好像沒有新信息。”
“因為不重要的信息都設置了免打擾。”
貓從床尾那兒爬上來，窩在秦淮的手旁。
“她真的很喜歡你。”林雲夢抓著它的爪子，“小咪當時可是比我還要著急。”
“謝謝你。”她說。
“沒什麽好謝謝的。”
“帶著我出去走走吧。”秦淮打了個哈欠。
才醒過來，但稍微有些困。
“好呀。”林雲夢很高興，“林叔能不能來幫我一下。
他被林叔搬上輪椅，老人這時候也笑著，皺紋裏都是笑容。
“雲夢這些年得的心病，還得是秦先生治愈的。”他說，“真好啊。”
不知是不是他和林雲夢待太久，所以也格外容易掉眼淚。
“林叔，我還沒原諒您。”秦淮說。
“確實是我做得不對。”老人笑著說，“我這輩子都會繼續賠罪的。”
林雲夢抱著貓。
他們三個人下了樓。
太陽真的很好。
秦淮在太陽底下，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他蒼白的指尖伸出來，在太陽底下像是沒顏色的。有點兒像紙，過於蒼白了。
青黑的血管。
“中午吃什麽好？”林雲夢嘰嘰喳喳說話，“秦淮有沒有什麽想要吃的？”
“我請客。”她說。
“這次得讓我請客。秦淮給我發了這麽多錢，還一定要我收下來。我本來是不打算收下的，但莫忘說，要是我不，秦淮這人一定會記恨我一輩子。”
“秦淮是這樣的人嘛。”林叔推著輪椅。
橘貓伏在秦淮腿上，已經睡了過去。秦淮只感覺自己的腿上它的肚皮在起伏。
“先去湖邊走走。”林雲夢說，“春天的湖是很好看的。”
“那也行。”林叔說，“慢慢走著就行了。”
“桃花全部開了。”林雲夢說，“要是柳絮到處亂飛就很討厭了，到時候林叔就要打噴嚏。”
秦淮想說這是他們的事，秦淮不關心也不想去看。
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醫院到湖的距離不長不短，只是時間過得特別慢，慢到秦淮能夠看清楚柳樹葉子飄落的樣子。
“柳樹不錯。”秦淮說。
去年的時候秦淮春天在做什麽？
還是在他的那個小小的出租屋裏自我懷疑。
不管冬季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春季就是春季。
春和景明的美麗。
也不是特別惹人討厭。
“聽說城南有火鍋新開張，要不要去試試？”林叔問，“好幾個病人都提到了這件事情。”
“不錯誒。”林雲夢說，“秦淮怎麽想？”
“我都可以。”
火鍋很好吃。
秦淮的腸胃不適應，但火鍋真的很好，肥牛土豆片最好。
秦淮吃了一半想去衛生間裏吐，吐完了漱口了繼續吃，他的胃太久沒被填滿過，他迫切地想填滿自己的胃。
林叔和林雲夢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火鍋真的很好吃。
真的。
吃到一半有時候都會想淚流滿面。
後來秦淮幹脆就不要林叔幫忙，他用觸手自己爬進衛生間裏。
吃完了去湖邊散散步，吹著還有些涼意的風，晚上繼續在溶液裏修覆自己的身體，明早又會是新的日子。
秦女士沒有信息的不知道第多少天。
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樣了。
秦女士那樣的人，秦淮想不出她狼狽起來到底是什麽樣子。好像總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來面對秦淮的，偶爾有那麽一次，就是上次見面，秦女士有一點兒軟弱，在關於秦涸的事情上。
他想過幾天就去找那個研究所中學。
他心裏的最後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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